譚遲踩著棉花走進了攝影棚，棚內工作人員早已開始忙碌。朱導一行還沒到，周攝像正在指揮燈光師調光，對著對講機呼呼喝喝。

譚遲上前打了個招呼，便退到一邊，安靜候場。

很快唐甘蘭和小周走了進來，不知道為毛遠遠站在一邊，小周的表情還有些——驚悚？

譚遲覺得有些納悶，但是嚴重缺乏睡眠的大腦已經當機，僅能維持基本的技能，沒精力研究其中的原因。

不多時，朱導、趙制片、孟星宇、安夢夢和張千葉匆匆走了進來，譚遲忙趕了過去。

“孟老師，今天新改的的臺詞，你覺得怎麽樣？”趙制片問。

“很好。”孟星宇點頭，看了譚遲一眼，“編劇老師辛苦了。”

譚遲松了口氣，腳下不由一晃。

“小心。”有人扶住了自己。

譚遲撩起眼皮，看到蒼白的殺手蹙著眉頭問：“你行不行啊？”

“譚老師，你先去那邊歇一歇吧。”朱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，“劇本有問題我再叫你。”

“好的，可以的。”譚遲推開唐甘蘭，繃著身體走到了監視器後方的小塊空地上，掏出隨身坐墊，盤腿坐好，把雙肩包墊在後腰，整個人松懈了下來。

場地中的朱導翻開新劇本：“今天第一場戲比較簡單，前一天，南宮震在外出時，遇到殺手襲擊，朱語兒無意間救了南宮震，受傷昏迷，今天是南宮震前來探望朱語兒的一場戲。”

眾人點頭。

“朱語兒昏迷，南十在一邊守著。”朱導給二人指位置。

安夢夢躺在床上，唐甘蘭站在床邊，抱劍。

“南宮震進屋，南十施禮。”

孟星宇依言走位。

“好，說臺詞。”

孟星宇：“她醒了嗎？”

唐甘蘭：“回王爺，沒有。”

孟星宇：“嗯，下去吧。”

南十：“是，王爺。”

“好，現在南十離開。”朱導指揮唐甘蘭走位，又提醒安夢夢，“朱語兒基本就是昏迷，保持住就可以。”

“好。”安夢夢點頭。

“這一場的重頭戲是南宮震。”朱導舉著劇本站在床邊，“南宮震坐到床上，看著朱語兒，一共三句臺詞，第一句，你為何要救我？第二句，你醒來以後不再像她。第三句，你到底是誰？”

“然後，朱語兒——”朱導又說，“你踢開被子，南宮震楞了一下，把被子拉上，看著朱語兒發呆幾秒，最後笑一下。怎麽樣？明白了嗎？”

孟星宇、安夢夢齊齊點頭。

“好，先走一遍對詞。”朱導退到一邊。

眾人各站各位，按照剛才的走位，走了一邊戲和臺詞。

“行，可以了。”朱導又朝著對講機喊，“燈光，攝像好了沒有？”

“OK了。”

“好，試一遍。”朱導小跑回監視器後落座，化妝服裝立刻沖上前給南宮震、安夢夢、南十整理妝發服飾。

“燈光，攝像——準備！”

“全場靜音——”

“6場1鏡1次，3、2、1開始！”

收音師高挑的話筒下，南宮震步入臥室，看了一眼床鋪。

“她醒了嗎？”

南十抱劍：“回王爺，沒有。”

南宮震：“好，你先下去吧。”

“是，王爺。”

譚遲看著唐甘蘭快步走出場景，南宮震撩袍坐在了床邊，開口說臺詞：“你為何要救我？你醒來後不再像她。你到底是誰？”

唉。

譚遲心裏嘆了口氣。

下一秒，朱導的喊聲立時響起：“CUT！”

譚遲搖了搖頭，掏出了手機。

攝制場地內，朱導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耳中：“這三句臺詞，感情是遞進的，表情要有所變化，第一句，是疑惑，……第二句……第三句……”

後面的聲音，就聽不清了。

五仁月餅群裏，大家依然聊天聊得熱火朝天。

【遠志】：昨天粉絲突破了800大關。

【南瓜派】：牛逼！

【瓜子仁】：女王威武！

【蓮蓬喵】：抱大腿！

【金華火腿】：抱另一條腿。

【遠志】：遲遲來啦，摸摸，昨天怎麽樣？

【金華火腿】：通宵。只在車上睡了30分鐘。

【瓜子仁】：遲遲好可憐。（圖片：精力恢覆急急如勒令符咒）

【遠志】：藥喝了嗎？

【金華火腿】：早飯時喝的。

【遠志】：乖，藥不能停啊。

【金華火腿】：嗯。

【遠志】：南瓜呢，你的藥好像是最後一副了吧，再填個問診單過來。

【南瓜派】：不用了吧……

【遠志】：不喝，就等著猝死吧！

【南瓜派】：嗷，我這就去填。

【蓮蓬喵】：遲遲，我家包包菜今天怎麽樣啦？

【金華火腿】：還是背景板。

【蓮蓬喵】：啊啊啊啊！遲遲你就不能給包包菜加點戲嗎？

【金華火腿】：醒醒，一個殺手配角，沒法加戲。

【蓮蓬喵】：（表情包：喵好失望）

【南瓜派】：@金華火腿，對了，你有空去梅花網後臺看看吧。

【金華火腿】：？

【南瓜派】：你的一篇文被人挖墳了，突然上了好幾個榜單，還有不少人推薦。

【金華火腿】：哪一篇？

【南瓜派】：宅男歷險記。

【金華火腿】：我去看看。

譚遲退出微信，點開梅花小說原創網APP進入後臺，從自己僅有的四篇文裏面挑出了《宅男歷險記》。

收藏：10086

評論：18006

嗯？

譚遲眨了眨眼，回到微信。

【金華火腿】：怪。上個月收藏三千不到，基本撲街。現在過萬。

【南瓜派】：你完結了多久？

【金華火腿】：三個月。

【南瓜派】：大約是完結榜單推薦，看來你這文能紅啊。

【金華火腿】：一個宅男主角，在一個女性言情網站能紅？南瓜，你逗我。

【南瓜派】：現代人的口味很難說啊。什麽能紅，什麽不能紅，有的時候真的是靠命！

【瓜子仁】：送你一張高人加持開光的符咒（圖片：大紅爆紅急急如勒令符咒）

【金華火腿】：……借你吉言……

【遠志】：我家遲遲要紅了，我要做經紀人！

【蓮蓬喵】：我家遲遲要紅了，我就去遲遲家做寵物！

【瓜子仁】：附議！

【蓮蓬喵】：就這麽愉快的決定啦！

【金華火腿】：……

譚遲再次點開梅花網APP，翻閱評論。

ID6345：好神奇的文！

ID麻辣土豆片：看我挖到了什麽寶貝！

ID甘草杏：我一定是瘋了，為啥會覺得一個宅男帥？

ID維生素C：我也是。

ID多肉：同。

ID我是你的益達：宅男超帥的！

比起三個月前評論區熱鬧了不少，而且還有人真的在討論劇情和伏筆。

譚遲嘴角慢慢上揚。

對於一個作者而言，讀者能發現你在文中小心翼翼埋下的伏筆，猜到抓破腦袋寫出的轉折，真心實意喜歡你筆下的角色，和角色一起體驗、一起成長，這才是一個碼字工最大的滿足和幸福。

“宅男歷險記？好奇怪的名字。”耳邊冒出一個聲音。

譚遲猛一扭頭，差點閃了大脖頸。

“噗。”唐甘蘭憋笑，把兩個折疊椅放在地上，“譚老師坐這邊，我讓小周多帶了一個。”

譚遲掃了拍攝場地一眼，目前的進度是南宮震和朱語兒的特寫拍攝，背景板南十終於可以功成身退。

“……多謝。”

“譚老師剛剛看的是小說？好看嗎？”唐甘蘭靠著譚遲坐好，扭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水。

“還行。”譚遲鎖屏。

“哪個網站？”

“梅花網。”

“梅花網——那不是言情小說網站嗎？宅男？”唐甘蘭有些詫異。

“嗯。”譚遲說，“這個網站風格比較不拘一格。”

“譚老師推薦的，我一定會看。”

譚遲看了唐甘蘭一眼，沒出聲，繼續默默刷手機。

“咳，譚老師——”唐甘蘭摸了摸鼻子，“昨天我說想和您聊劇本來著……”

譚遲一頓，擡頭：“你真要談本子？”

“啊？”

“你不是為了噌吃方便面嗎？”

三秒詭異沈寂。

“不是！”唐甘蘭叫了一聲，突然意識到聲音太大，又壓低了聲音，“我是真要談本子……”

說著，撓了撓耳朵。

一個攝像助理抱著蘋果箱（註）跑了過去，帶過一陣風，揚起了唐甘蘭的長發，有幾根掃過了譚遲的脖子，又涼又癢。

他的皮膚白裏透紅，就像是仲夏初熟的水蜜桃。

果然是演員，皮膚真好。

譚遲推了一下眼鏡。

“哦，那談吧。”

“這是我給南十做的人物小傳，請譚老師幫我看看。”唐甘蘭從包裏掏出一個筆記本。

筆記本是大紅色，人造軟皮革，左下角印著著名化妝品的LOGO，顯然是個贈品。

莫不是這顆菜很窮？

譚遲眨了眨眼，翻開封皮。

首頁第一行寫了“南十人物小傳”六個字，字跡和劇本上的批註一樣，算不上好看，只能算是工整，帶有幾分幼圓體的可愛。

譚遲隨便翻了翻，發現這小傳居然有九頁之多，而且還是雙面，粗粗算下來，起碼有一萬多字。

“這麽多？”

“有很多背景是我自己想的。”唐甘蘭雙手放在膝蓋上，坐得筆直。

譚遲一目十行看了下去，小傳中的關鍵字紛雜跳入眼眶。

（南十，出生在貧瘠山村——）

（遇大災，父母亡，南十瀕死之際，遇到南宮震車隊——）

（十六歲的南宮震救了南十，帶回王府，培養為殺手——賜名南十——）

（南十為報恩，晉升為南宮震第一暗衛——）

（在南十心中，南宮震即是他的天，他的地——）

（為了南宮震，南十可以交付性命，交付一切——）

“性格把握準確，背景設計合理，人生轉折大事件合乎邏輯，心理揣摩貼合人設。” 譚遲將筆記本還給唐甘蘭，“只是——”

“譚老師您說。”唐甘蘭繃直了脊背。

譚遲抿了抿嘴，搖頭：“不，挺好的。”

“謝謝。”唐甘蘭長籲一口氣。

“南十，上戲了——”執行導演扯開嗓門大叫。

“好，就來！”唐甘蘭跑了過去。

譚遲起身，看著在打光板旁盡職盡責做背景板的唐甘蘭。

他站的那個位置，如果不出意外，大約在鏡頭裏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，別說表情眼神，恐怕連五官都看不清。

可那個蒼白的青年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分一毫的懈怠。

譚遲足足看了十分鐘，直到換角度拍攝，才坐回椅子，拿出手機繼續刷屏，幾條無聊的娛樂新聞在屏幕上閃過，手指又停住了。

剛剛沒說完的半句話在腦海裏響起：

只是，你做的這些恐怕永遠都用不上，值得嗎？

***

花絮：

小周：譚老師好可怕，我拒絕和她同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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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：蘋果箱（資料來源，度娘）

劇組中常用的木質箱子，大小高低不拘一格，一套3-4個，六塊木頭拼個箱子摳個窟窿，一般由場務負責，可用於：當凳子、墊腳增高，墊放設備等等……

場務的蘋果箱的分類：能掄動的和掄不動的

其它部門的蘋果箱分類：紮屁股的和不紮屁股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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